多伦多洗衣球

循此苦旅

[丁冰] 生长痛

*丁诺前提 避雷避雷避雷!!!


1.

马蒂亚斯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柜子里的酒少了一半儿。威士忌,度数不低,漫漫长夜里每个人都需要找点东西驱寒,只不过有些人喝热牛奶,另一些喝伏特加。冰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安稳得就像是花园里的欧石楠。马蒂亚斯笑了一下,卢卡斯已经离开哥本哈根那么久,他难道还猜不出自己家里偷偷喝酒的小贼是谁?

要问冰到底多少岁了,就连马蒂亚斯也要迷茫一阵,就像你问他自己多少岁他也会迷茫一阵那样。但他的艾斯兰还是个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他于是就像个刚刚听到孩子恋爱消息一样的父亲一样困惑了好一会儿,毕竟从前的冰就连在皇室晚宴上都只喝软饮。

马蒂亚斯在客厅里踱步,来回两圈后,他从茶桌上的一叠纸里抽了一张,坐下来拿起笔开始写:

“亲爱的诺,”

“花园里的花开了,是你上次来哥本哈根时种的,天黑得越来越晚,我敢保证夏天很快就要来了,也许在这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时候,夏天就会来临...我不知道,诺,我该写这些吗?你上次的来信里告诉我,多写一点儿关于自然的事,我也这么做了...

还有一件事,冰趁我不在家时偷偷喝了些酒,就放在我平时喝的柜子里,少了足足有大半瓶呢。这小机灵鬼把酒瓶和被子都归位了,连标签的位置都摆得一毫不差!他大概以为我没发现...

说实话我挺高兴的,也许下次你回来时我们能一起度过一个...更疯狂的仲夏节?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不会把自己淹死在海里。”

 

2.

十点半,马蒂亚斯收好东西,照例去冰的房间给他一个晚安吻。艾斯兰半个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耳朵尖红红的,嘴唇的感官最灵敏,马蒂亚斯能感觉到他额头的温度有点高,呼吸更快,还有一对银色的睫毛,卷卷翘翘的。

艾斯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打算掩饰自己喝酒了。或者他曾经打算,但现在改主意了。

“马蒂亚斯,我喝了你的酒...左边柜子上的第二瓶。”

“我知道。”马蒂亚斯揉揉他的脑袋。

“你一直不回来,我实在太无聊了,就...”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马蒂亚斯探探他的额头,热,就像在发烧,可他又清晰地知道眼下状况并非发烧引起,“好喝吗?”

冰摇摇头,小脸皱成一团。

“你长大了就会喜欢喝的。”

“我知道,”冰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马蒂亚斯,“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椴树发芽的时候,冬天的蜡烛烧完的时候...”

“我不想听这些哄小孩子的话。”

马蒂亚斯坐在床沿上,冰靠着他的肩膀,眼睛却注视着窗外。

“马蒂亚斯,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吗?”马蒂亚斯挠挠头,“长大的话,就那样...一开始是为了活下去,之后有了需要抗争的人,也有了需要保护的人。因为知道如果一成不变就会很快被甩下,那时候每天想的都是‘一定要快点长大变强’这些东西。”

“我没有这些烦恼呢。”

“是啊。”

沉默。

 

3.

诺收拾行李走人的时候,冰觉得马蒂亚斯似乎在等他问出比如“哥你去哪”之类的话,不过冰当然没有问。

还有他也不想叫卢卡斯哥哥,这一点和他对后者的爱一样百分之百发自内心。

“我不想这样。我也想长大,我想变得像诺那样。”

马蒂亚斯还想说什么,冰突然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了,又像之前那样看着他的眼睛。鉴于他刚才还靠在马蒂亚斯肩膀上,现在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他能闻到冰身上的酒味,这气味给他平添了几分人间的气息,和从前那些旷野和水雾的味道不同,从前的艾斯兰就像是用冰刻出来的。

马蒂亚斯突然觉得很不妙,但身体已经像听闻塞壬歌声的水手一样定在原地。

下一刻,冰的吻就追了上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艾斯兰在发抖,可他自己抖得更厉害,差点咬到对方嘴唇。马蒂亚斯想把他推开,却不敢,他的力道轻得就像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雪天里他握着艾斯兰的手去教他捧起一片雪花。

“......”

试着推开艾斯兰的那只手放开了,转而温柔地去捧他的脸。马蒂亚斯以为自己会在那个吻里沉入深海,可是没有,他在向上漂浮,清透的海面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海鸥在空气里啼鸣。他好像在字面意义地亲吻一块浮冰:冷,而且疼痛。马蒂亚斯知道自己不能沉湎太久,那样浮冰就会在他的体温下化成海水,消散在鲸群之间。

就连离开后留下的灼痛也如此相似。

他然后感觉到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自己鼻梁上。

 

4.

马蒂亚斯抱着他。

“你想他么,”他抱着艾斯兰问,“你想他回来吗?”

冰流着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想卢卡斯回来,他羡慕他,也许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像卢卡斯一样离开这里,到那时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团聚。可艾斯兰说不出口。他忘不了卢卡斯离开的那天晚上马蒂亚斯抱着他大哭了一场,抱得太紧了,好像他觉得一松手,艾斯兰就会像煎锅里的黄油一样融化掉。

卢卡斯身上有一些他缺失的东西,这也许是艾斯兰对酗酒和第三次世界大战都比其他人更宽容的原因。他想做叛逆者,他厌倦他们充斥着同质化的社会法则。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没有了,我只是想哭一会儿...”

 

5.

冰睡着了。这次小小的感情爆发像火山那样持续了半小时,随后在梦中归于平静。而马蒂亚斯忙于从四十英寸的火山灰里艰难脱身:为什么他老是让艾斯兰难过?

他从卧室回到客厅,为一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头痛不已。

该怎么解释这一切?该怎么告诉他:孩子,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你会爱上其他人,那些更适合你的人?

停!马蒂亚斯心里警铃大作,多年带孩子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在冰面前提到“你还小”三个字。而且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冰很有可能压根就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他的冰长大了吗?他想。会喝酒就是长大了?当然不,更何况艾斯兰也没有诺那样一个人干掉一瓶威士忌的酒量。那么,有爱的人呢?

爱?马蒂亚斯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似乎想想怎么回答冰提出的问题会更有意义。

不,他们和人类不一样。国家不会那么普普通通地就长大,他们在战争里成长,也只在战争里成长。冰还是个孩子,他希望冰永远都是个孩子。

卢卡斯曾说他太爱冰,有点儿溺爱了。

“因为他是你留下来的...”马蒂亚斯用一种单亲爸爸一样的可怜语气说。

卢卡斯摇摇头,拿他没办法。

 

6.

马蒂亚斯把给卢卡斯写的信撕了,重新从茶桌上那堆纸里扯了一些。这回,他拿了七张。

“致我最亲爱的挪威...”

他写得很认真,写了很多小事,从路边开的柳兰到新买的自行车,诺要是看到如此长篇大论的水聊一定会气得在王宫花园连转好几圈,但他最终还是会把信读完。是的,他会看完他写的每一个字,马蒂亚斯心满意足地笑着,伏案疾书。

一周后,身在斯德哥尔摩的卢卡斯收到了哥本哈根的来信,足足七张,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家煤气忘关留下来的缴费单。

他找了一个公园,拆开信,一张一张地读着。他埋没在寻常人类的生活里,和送信的邮差,手挽着手的情人和换岗的哨位一道,他怀里揣着一份从海峡那端远道而来的思念,而他确信这份思念和普通人类的情感别无二致。

卢卡斯读到了关于马蒂亚斯生活的一切,除了艾斯兰趁他出门偷偷喝了半瓶威士忌酒。马蒂亚斯把这一段删去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如果你能把这理解为他小小的占有欲,或许冰会感到开心的。

 

7.

“...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你那时喝醉了...”

他们并肩从六月温暖的海水里回到地面,马蒂亚斯的脸被姜汁啤酒和仲夏节的轻摇滚熏得红扑扑的。

“是吗?”艾斯兰擦干头发上的水,显得有些遗憾。

他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一杯威士忌——他希望这是今晚他能拿到的度数最高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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