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洗衣球

循此苦旅

[丁诺]犯错

*部分史实有修饰


1536

“给我 一个 解释”

Lukas推门而入,把mathias花了好久才寄到的羊皮纸卷摔到当事人面前,“‘取消挪威的王国地位’[1]?你对我保证过!你说——”

“尊重你的独立,听取你的想法,保留你的议会和法律,保证你的海域不受外敌侵犯。诺尔,贝瓦尔德也是这么说的,他和我们立过同样的誓,‘从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与你平等享有女王的恩泽,一起成为斯堪的纳维亚最强大的国家’。是他先撕毁了盟约!”

Lukas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觉得是他‘先撕毁了盟约’?”

他本来还有话想问,但他突然意识到mathias对之前的所作所为毫无悔意。

“是你先背信弃义,在斯德哥尔摩搞屠//杀[2],但凡有点良知的文明人没有一个会做出这种事,就像还活在维京时代似的!”

他看得出mathias想反驳,但兴许是看到了lukas摔在自己面前的文件,于是泄了气。

“好了,你不想聊这个,那谈谈我的事。你觉得我不值得一场单独展开的会议,是不是?你觉得靠自己就可以决定我的命运,只需要‘在一切尘埃落定时知会我一声’?”

“对不起但是,如果我事先就知会了你,你一定会拒绝的。”

“拒绝了又怎样?”

mathias突然抓住他的肩膀,lukas感到了疼。

“你也会离开我吗?某一天?”

Lukas看着他一身的伤,突然心软了,他痛恨自己对这位青梅竹马没来由的心软,但他还是压下火气,心平气和地说:

“mathias,听我说,这是不对的。用强制手段将一个人留在身边永远都只是病态。”

“如果这确实有效,我可不在意它是否病态。”

lukas叹了一口气,注视着他的眼睛。

“哪怕我愿意继续留在你身边,这样也不能长久。Mathias,你应该到人群中去,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的想法。再坚固的王冠都会被打碎,只有当人民愿意归属于你时,我才会真正属于你。”

 

1380

Lukas穿着宫廷礼服[3]站在mathias面前,他美极了。

“我想邀请你和我共舞一曲。”他低下头,掩饰脸上泛起的粉色。

他来不及顾及对方的反应。事实上,lukas bondevik正因自己微妙的心境变化而不知所措。维京时代的mathias是他一起长大的挚友,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种感情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酵,从打打闹闹的友谊变成不那么纯粹的——

Mathias搂住了他的腰,lukas倒吸一口凉气。

太近了。

“我能问你,为什么突然邀请我跳舞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

“因为你之前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有点好奇。”

“我不知道,就当我是心血来潮吧,”他在mathias接着问下去之前飞快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别再问了!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Lukas想明白为什么了,国家人格的感情就是如此微妙:它们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人民意志的投射。他的胸中泛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闭上眼睛,用心体味着mathias手心熨帖在他腰间的温度,凑在他发丝间的呼吸,还有自己心中翻涌的信任,期待,憧憬,他意识到那来自于他的人民。

他们的联盟会延续很久很久,lukas想。

 

1814

“为什么来找我?”

lukas放下文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你派来了新的执政官[4],他向人民演讲,还四处争取合约国家的支持,”他焦躁地踱了两步,又坐下,用手指摩擦纸卷的边缘,“我以为这是不言而喻的。”

“我从未收到过克里斯蒂安殿下的信。”mathias苦笑。

Lukas愣了一下,他随即开门见山地说了。

“协议[5]约定将我的归属权划归瑞典,以换取你对波美拉尼亚的控制。但明眼人都知道更强大的势力觊觎着波美拉尼亚,就算你真的拿到了它,也只是自找麻烦。”

“什么意思?”

“意思是,合约毕竟是可以撕毁的。”

Mathias还在思考lukas话中的意思,lukas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1388年女王拥有了统一两国的权力,但我却没有消失?”

“我不知道”mathias有点困惑。

“在接受你的提议那天晚上,我就做好了消失的准备。你带我去了那么多舞会,我总觉得哪一天我就会消失在宫廷的烛光里,被盖在雪下…我还给艾斯兰写了信。可我居然保有着‘独立意志’又存在了四百年。”

“我那时说过,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我以为那只是外交辞令。”

“这重要吗?你要去瑞典了。”

“这很重要,”lukas沉默了一下,“四百年前我以为你和所有统治者说着一样的话,可你把作为独立国家的意志留给了我。现在既然和你联合已经不再可能,我想去履行它。”

他把一直在看的纸卷推过去,mathias看了一眼,第一行写着“挪威宪///法”。

mathias接过去读了一遍。

“诺,”他有点惊讶,“别做傻事。”

lukas笑了。他笑着对mathias说:

“我不仅要做,还要把它记录下来。哪怕失败了,我也要把这一天当成节日,每年都好好地过。”

mathias本该嘲笑他,再不济,也该告诉他贝瓦尔德已经至少为此准备了五条备案,每一条都将引向战争。但lukas很久以前说过的话突然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你应该到人群中去,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的想法。再坚固的王冠都会被打碎,只有当人民愿意归属于你时,我才会真正属于你。

 

Mathias感到两种矛盾的感情同时涌上心头,一方面他感到许久不曾体会过的热血澎湃,几乎想要吻对方;一方面他感到自己在发抖,回过神来,他意识到那是对失去自己生命一部分的恐惧。

 

1893 斯德哥尔摩

Lukas脱下礼服,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迫切想扔点什么东西来发泄心中的焦虑。他努力了八十年,他参加每一场王室讨论,发表自己的见解,为他的国家征求独立,然后被驳斥,被羞辱。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几个八十年。

第二天他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旧是个美好的春日。他看了一眼日期,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找贝瓦尔德。

“请一周的假,我要回克里斯钦尼亚[6]。”lukas像每年这时所做的一样把文书放在贝瓦尔德面前的桌上,一开始他还找些理由糊弄过去,后来发现贝瓦尔德每次都不会主动上报王室,甚至在国王面前帮自己打打掩护,不由得把形式走得越来越随意。

贝瓦尔德收好文书,对他说:“下次你可以直接找陛下[7]。…我本意只是试探一下,但他对你回去参加宪///法日庆典似乎…并不反对。”

Lukas挑眉。

“还有,他很乐意和你进行更多的沟通,包括文化,艺术方面。他还说欢迎你给他写信,如果能陪他去花园转转,喝一杯下午茶就更好不过…他最近在学挪威语。”

Lukas被逗笑了。这是他一周来笑得最放松的一次。

“我会试着从克里斯钦尼亚给他写信,但让他别对那里的邮政效率抱太大希望。至于下午茶,就约在下周如何?”

 

1907

“挪威王国,我亲爱的孩子:

如今,我仍想对你表达歉疚之情,我怀抱与玛格丽特同样的愿景前来,尽管我毕生都在为之努力,却从未像她那样真正做到让两个国家在精神上成为一个联盟。1872年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俩,并肩站在人群的第一排,却谁也不看谁…

…我知道,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没有那么容易。但你们是半岛上最亲近的兄弟,你们应该互相理解——你们可以互相理解。易卜生说‘与他国共主是挪威历史上四百年的黑夜’,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你的真正想法…还记得那次你陪我去广场上散步吗?斯德哥尔摩是一座经历过苦难的城市,我不想让我的另一个孩子也重蹈覆辙,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力还给你。

我的路就要走到尽头了,而你却刚刚开始。Lukas bondevik: 得到长久期盼的东西是一件美好的事,希望你珍重它。

Oscar Frederik II

于1905年10月”

lukas把信收好,靠在船舱的木板上。他哭了。哪怕那并不是因为后悔,国王还活着时他太在意对方的态度,外部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如惊弓之鸟,惶惶中忘记了应有的感受。无论如何,他至少应该亲口对他表达自己的感谢,告诉他:哪怕自己并不喜欢被瑞典人统治,他仍是一位优秀的国王,一位良师慈父,在连lukas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找补他缺失了太久的平等和尊重,只是自己是时候要离开了。

 

等他赶到皇宫时,老国王已经闭上了眼睛。Lukas一直等到喘匀了气才擦干眼泪从房间里出去。

贝瓦尔德在门口等着他,似乎看透了lukas在想什么。

“你后悔了么?”

“是,我后悔陛下在世时没能向他表达感谢,也后悔没能乘更快的船,见他最后一面。但如果时间再来一次,我和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贝瓦尔德点点头,他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1893 克里斯钦尼亚

Lukas在涌动的人群里远远看到在脸上用油彩画了挪威国旗,像所有人一样为演讲者的精彩词句鼓掌的mathias时,他眼角抽搐了两下,随即控制不住地想要大笑。

“你怎么来了?”

“听说很热闹。我很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日子了,自从和南边的家伙——”

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Lukas当然不会蠢到以为他来只是为了凑热闹,也不会蠢到继续追问。他们在庆典的人群里走了一会儿。

“陛下待我很好,mathias,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我只是想来人群里走走,”mathias很放松,“听听他们的声音。”

“诺尔,”他说,“我曾以为顶层的权力能让我维持联盟永远稳固,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时代不同以往,除了王权——还有人民。你也许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就在那里,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面前,或成就你,或毁了你。”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些?”

“我只是,”mathias感慨,“最近老想到1380年的事。”

Lukas有些惊讶:“1380年?”

“是啊,你还是没告诉我你那时为什么突然邀请我跳舞。”

Lukas叹了口气,笑了:“五百年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只是心血来潮之举。”

Mathias也笑了:“因为那的确不是。”

人群的呼声盖过了lukas心脏的鼓动。

他冷静了一下恢复原来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的脸显得那么红:“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看看周围的人群,”mathias环顾四周,被抹去了瑞典标志的挪威国旗在空中招展,“挪威该有它自己的未来。”

Lukas想指责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于是问:“如果你和贝瓦尔德现在的立场互换,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会的。”mathias答得很快,他的眼睛像在玛格丽特的加冕仪式上第一次亲吻lukas时那样真诚,“我迫切想拿出点什么东西证明我的诚意,可惜现在我什么也没有。”

Lukas叹了口气,没有再追究。他突然觉得异常平静。他像周围人都在做的那样拥抱了mathias,然后拉着他的手,顺着歌声和人群向前走去。

 

1920

路德维希面前摆着一份已经签字的合约和一张地图,他在地图上沿石勒苏益格边境勾了一条线,然后把合约推到mathias那边[8]。

“不了,”mathias把合约推回去,“我想交给它的人民做决定。”

路德维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以至于第一反应居然是其中有诈。

“为什么?”

“我犯过错,”mathias说,“事实上每个人都会忍不住犯这类错误。或许短期内不明显,但决定一个国家最终去向的的确是人民。”

路德维希匆匆拿起笔,在条约上更改了几处,“阁下的意思是,以公投形式决定石勒苏益格的归属?”

“是的。”mathias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个新生的强大的国家,他比看起来更年轻,有些事情哪怕听人说了,不亲身经历过一遍他也不会相信,就像当年的自己。“再多说一句吧:我曾经想向我的一位朋友证明这件事,只是口说无凭,那时我也没有条件实践给他看。他那时的处境和石勒苏益格挺像:被一纸合约划分到其他国家,身不由己。我只想告诉他自由的意志总会获得胜利,它们都会的。”

路德维希露出了显然是怀疑的神色,但他保持了沉默的美德。

“那您的朋友,他得到了想要的吗?”

Mathias想,国王在新生的国家加冕时,他也在[9]。

“当然。”

 

[1]1536年,在瑞典脱离卡尔玛联盟后,挪威被单方面降为丹麦王国的行省

[2]斯德哥尔摩惨案

[3]1380年,丹麦摄政王玛格丽特一世接管挪威政事,标志丹麦-挪威共主邦联的开始

[4]新的执政官:克里斯蒂安八世,丹麦王储,1813年出任挪威总督,在丹麦战败后试图挽救两国同盟

[5]指基尔条约

[6]奥斯陆在1925年之前的旧称

[7]指奥斯卡二世

[8]1920年,德国战败后,丹麦选择以公投的形式收回于石勒苏益格的土地。最终石勒苏益格北部归属丹麦,南部归属德国,境内至今还有纪念公投的石碑

[9]挪威从瑞典独立后的第一任国王哈康七世,原为丹麦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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